所謂傳統，是件很奇妙的事。有種說法說，對一個人來說，一個動作、行為維持21天就會成為他的習慣，而對于一個社會群體來說，多長時間會形成一個“傳統”呢？

現在我們知道，僧人吃素是佛門的一個講究，也可以說是一項悠久的傳統，然而，恐怕很多人不知道，早期佛教的僧侶，他們是不用吃素的。因為他們不事生產，要活下來就得靠人供養，所謂“乞食”，連佛祖也不能例外，《金剛經》中說世尊“乞食于其大城中”。而僧人的稱謂，“比丘”，是梵語音譯，意譯過來就是“乞士”。既然是乞食，那自然是大眾給什么就吃什么，哪有挑三揀四的道理呢。佛教傳入中國后，南北朝時期梁武帝蕭衍特別尊崇佛教，他發揮了佛教慈悲戒殺理論，規定和尚不許吃肉，導致漢傳佛教的僧侶的食譜上從此不見了葷腥。僧人吃素就成了漢傳佛教的傳統，再多說一句，到了我們中國，佛教連不事生產的傳統也拋棄了。禪宗六祖慧能的徒孫懷海百丈禪師，制定了《百丈清規》，規定“一日不作，一日不食”，于是，自力更生形成了中國叢林的傳統，這符合我們漢人的價值觀，所以誰也不會質疑，這其實與佛教原始教義是相悖的。

再說一個我們深信不疑以為自古以來就如此的佛教傳統，燒戒疤。陳浩民主演的《活佛濟公》里，你看林子聰扮演的廣亮和尚頭上有戒疤，旁邊小和尚頭上沒戒疤，大家一下就明白了，那廣亮地位一定高，修行一定深。小和尚嘛，說明還沒正式受戒呢。林子聰拍戲時還受了很多苦，大冬天拍的，腦袋上點了九個戒疤，一戴帽子，點會花掉，所以不能戴帽子，于是只能挨凍。前些年那部讓李連杰大紅大紫的電影《少林寺》，也有點戒疤的鏡頭，李連杰扮演的覺遠和尚在點戒疤的時候，旁邊有人扶著頭不讓亂動，大和尚拿著香頭就往頭上杵，李連杰眼睛猛得一睜，身子猛得一掙，那樣子我們看得真心疼。

然而，當我告訴李連杰和林子聰，他們的那苦本來是不用吃的，甚至是不能吃的，吃了反而不對，不知道他們會作何感想？蓋因燒戒疤的佛門傳統，作為唐朝的和尚覺遠和南宋的和尚廣亮，那是聞所未聞。

這個傳統，其實起自元朝。有兩種說法，一種相傳始于元世祖至元年間，有位叫志德的高僧住持金陵天禧寺時，與七眾授戒，燃香于頂，指為終身之誓。后來就成為漢傳佛教的慣例，還有一種，據著名文化學者白化文說，元朝時，蒙古統治者歧視漢族僧侶，強迫他們頭上燒香疤，帶有強烈的侮辱色彩。無論哪種原因，改革開放以后的1983年12月，中國佛教協會做出決議，受戒時在受戒人頭頂燒戒疤的做法“并非佛教原有的儀制，因有損身體健康，今后一律廢止”。我覺得簡直是大快僧心啊。

如今隨著社會經濟發展，佛教文化也頗為繁榮，有人戲稱，光北京朝陽區就有“四十多萬散養‘仁波切’(活佛)”，然而據國家宗教事務局網站2007年數據顯示，全國藏語系活佛全國才一千七百多位啊。剩下的是些什么呢？再假如說，要是我們現在見了頭上有戒疤的僧人，可千萬別以為是持律精嚴的佛門大德，很大可能是缺少常識自以為是的騙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