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沒死，就能復出

據(jù)中國歷史第一檔案館的牛創(chuàng)平統(tǒng)計，在清代268年當中，涉及一、二品官員（大約也就是今日部級以上官員）的經(jīng)濟犯罪案件共有108件，案中被判刑的一、二品官員共有157人，其中死刑立決的68人，斬、絞監(jiān)候也即死緩的47人，其他刑事處分的42人。

傳統(tǒng)中國的制度，常常是太極的形狀，有陰有陽。問責制度若是陽，則開復制度可視作陰。“開復”簡單說即是官員復出。某種意義上，受罰官員獲得開復，即是迎來其政治生命的第二春。既然如此，受罰官員自會千方百計去謀求開復。

乾隆

“開復”第一式：向皇帝行賄

有趣的是，他們甚至會采用向皇帝老兒行賄的方式。官員秘密交罰款贖罪，盛于乾隆時期。他們私下交納的巨額罰款，少部分用于公共事業(yè)如河工等，大部分則納入內(nèi)務府，進入皇帝的小金庫。

乾隆朝密記檔記載大臣李質(zhì)穎的一封奏折，稱因自己在浙江巡撫任內(nèi)未能參奏某位獲罪大臣而愿罰銀十萬兩，在粵海關(guān)任內(nèi)奏事錯誤愿罰銀2萬兩，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倒霉事，總計愿罰銀25.6萬余兩。他要求以分期付款的形式按揭還罪，獲得了乾隆的許可。在每年支付1.5萬-2萬兩贖罪銀的同時，李質(zhì)穎依舊可以做官。而以其為官的公開年收入來算，李質(zhì)穎很難支付此筆巨款，則他不得不變本加厲通過另外渠道斂財，也可想而知。

清代官員

“開復”第二式：“捐復”

在私下向皇帝行賄以贖罪之外，被革職的清代官員還可以通過公開“捐復”的形式復出。“捐復”是指捐銀恢復受處分降革的原官。學者許大齡《清代捐納制度》一書考論甚詳。凡革職離任官員，其原來的官職等級、頭銜、花翎都可捐復。有些甚至可以捐得比原先等級更高的官銜，只是不得補用而已。據(jù)陸隴其日記，在康熙年間人們還以捐復為恥，不好意思公開談說。而許大齡指出，在乾隆之后，捐復被制度化，“不以為恥矣。

“開復”第三式：走關(guān)系

行賄或捐復之外，有些官員還能因為與皇帝的私人關(guān)系而復出。康熙四十三年（1704年），工部尚書王鴻緒開浚京城河道，因經(jīng)費動用問題遭到部議，被革職留任。但河道工程一結(jié)束，康熙就賜他官復原職，理由是他治河有功。這看上去有點詭異，不過如果我們知道他跟康熙的私人關(guān)系就可以理解了。康熙下江南，曾住在王鴻緒家，親筆御書匾額、詩扇、楹聯(lián)，并稱“此地以金絲桃勝于他處”。此外，王鴻緒還常常密折奏事，雙方討論的話題有時相當私人，甚至包括蘇州美女被騙一類的事兒。

清朝官員頂戴花翎

“開復”：問責制度形同虛設(shè)

從皇帝的角度看，允許官員復出，也是治理術(shù)的一部分。但如果犯事官員都可以輕松復出，那么其行為很可能將更無廉恥，問責制度也將形同虛設(shè)。

要之，清代官員復出，幾乎都帶著濃重的人治色彩，很多時候還是袖子中的交易，并沒有嚴格的程序，也缺乏外部的監(jiān)督。官員們既可以在制度彈性允許范圍內(nèi)依靠“陋規(guī)”謀財，一旦其貪腐行為超出制度彈性范圍之外，只要不被斬立決，還大可以靠與皇帝的私人關(guān)系、秘密行賄或公開捐復來取得復出的機會。其貪腐成本，可謂相當?shù)土渌≈浚謽O為巨大。